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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精选1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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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精选18篇)
2023-11-17 18:45:55    小编:ZTFB

总结是对过去的总结和总结的总结,是一种对自己的回顾和归纳。通读整篇总结后,要进行仔细的修改和润色,确保语句通顺,内容连贯。接下来是一些实用的总结写作技巧,供大家参考和借鉴。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一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着。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儿却绿得发亮,小草儿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地里还有工作的农民,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儿事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春》是朱自清散文中的名篇佳作,但在作者生前,它却没有收入朱先生的散文集中。据陈杰同志考证,《春》最早发表在朱文叔编的《初中国文读本》第一册上。该书1933年7月由上海中华书局印行。陈说:“在篇名的右上角都注有标记。编者在课文目录后附注,凡有此标记者?系特约撰述之作品?,可见是《读本》的编者当时特约朱先生等撰写给中学生阅读的文章。”(《关于〈春〉的出处》,《临沂师专学报》1983年第2期)《春》不仅在解放前被编入中学语文教材,1981年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编辑室编的《语文》第一册,也收录了它。但是,后者嫌原作有的词汇“陈旧”,有的语句不够“规范化”,因之对其进行了“加工润色”。这样,在文字上便与原作有了出入。为尊重朱自清作品的原貌,本篇赏析的对象是朱先生写定的未经修改的文字。

《春》是一篇满贮诗意的散文。它以诗的笔调,描绘了我国南方春天特有的景色:绿草如茵,花木争荣,春风拂煦,细雨连绵,呈现一派生机和活力;在春境中的人,也精神抖擞,辛勤劳作,充满希望。《春》是一幅春光秀丽的画卷,《春》是一曲赞美青春的颂歌。作品起始写道:“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两个“盼望着”的词语重叠,强化了人们对春天的期盼。“春天的脚步近了”,更把春天拟人化,似乎春天正在大踏步向我们走来。看:“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作者先从总的方面描绘春境,勾画出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景象。接着,作者推出五个特写镜头,细致入微地描绘春天的.动人景象。

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这里的绿茵,已不是单纯的自然景物,而成了人们生活的亲爱的伴侣——景物变成了情物。

第二个特写镜头是花木争荣:“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不仅果树之花争相斗妍,而且野花遍地,万紫千红。众花还以其特有的色香,吸引无数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蝴蝶翩翩起舞。这些描写,活现出春意盎然的气氛。作者不以再现自然花色为满足,还特意驰骋想象的翅膀写道:果树之花“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想象不仅拓宽了描写的视野,更从未来角度渲染了春花的可爱。

第三个特写镜头是春风。较之春花来说,春风是不容易描写的。朱自清写春风,主要抓住了两点,一是春风的柔和,二是它具有传声送味的作用。作者先用南宋志南和尚的“吹面不寒杨柳风”的诗句,来状写春风的温暖,柔和;他犹恐读者不易领会,马上来了一句人人能领会的摹写:“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酝酿”。作者从传味角度写春风,不仅强化了春的氛围,也将此段与上两段关于草、花的描写自然地连接起来。春风还把春鸟的歌唱、牧童的笛音,送入人的耳膜,“与轻风流水应和着”。作者从多方位描写春风,把这个本来不易表现的事物也写得栩栩如生。

第四个特写镜头是春雨。朱自清写南方的春雨连绵:“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这种雨,使树叶子“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雨夜,一点点黄晕的灯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白天,“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的”——这俨然是一幅春雨农耕图了。

第五个特写镜头是春境中人的活动。前四幅画面以写自然景色为主,这幅画面则突出人的作为:“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他们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在春天,花儿“赶趟儿”地开;人们为了迎春,“也赶趟儿似的”走出家门。在春天,花卉争荣,各不相让;人们“一年之计在于春”,也以只争朝夕的精神投入了工作。

在以上盼春、绘春的基础上,作品最后唱起了对春的赞歌: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他领着我们上前去。

这里,作者用三个比喻性的排比句式,说明春天是新鲜、美丽、欢快、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人类也应当踏着春天的步伐,去创造美好幸福的生活。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二

我是一个国文教师,我的国文教师生活的开始可以说也就是我的写作生活的开始。这就决定了我的作风,若是我也可说是有作风的话。我的写作大体上属于朴实清新一路。一方面自己的才力只能作到这地步,一方面也是国文教师的环境教我走这一路。我是个偏于理智的人,在大学里学的原是哲学。我的写作大部分是理智的活动,情感和想象的成分都不多。虽然幼年就爱好文学,也倾慕过《聊斋志异》和林译小说,但总不能深入文学里。开始写作的时候,自己知道对于小说没希望,尝试的很少。那时却爱写诗。不过自己的情感和想象都只是世俗的,一点儿也不能超群绝伦。我只是一个老实人,或一个乡下人,如有些人所说的。——外国文学的修养差,该也是一个原故。可是我做到一件事,就是不放松文字。我的情感和想象虽然贫弱,却总尽力教文字将它们尽量表达,不留遗憾。我注意每个词的意义,每一句的安排和音节,每一段的长短和衔接处,想多少可以补救一些自己的贫弱的地方。已故的刘大白先生曾对人说我的小诗太费力,实在是确切的评语。但这正是一个国文教师的本来面目。

后来丢开诗,只写些散文;散文对于自己似乎比较合宜些,所以写得也多些。所谓散文便是英语里的“常谈”,原是对“正论”而言;一般人又称为小品文,好似对大品文而言,但没有大品文这名称。散文虽然也叙事、写景、发议论,却以抒情为主。这和诗有相通的地方,又不需要小说的谨严的结构,写起来似乎自由些。但在我还是费力。有时费力太过,反使人不容易懂。如《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里有一处说到“无可无不可”,有“无论是升的沉的”一句话。升的“无可无不可”指《论语》里孔子的话,所谓“时中”的态度。沉的指一般人口头禅的“无可无不可”,只是“随便”“马虎”的意思。有许多人不懂这“升的沉的”。也许那句话太简了,因而就太晦了。可是太简固然容易晦,繁了却也腻人。我有一篇《扬州的夏日》(在《你我》里),篇末说那些在城外吃茶的人回城去,有些穿上长衫,有些只将长衫搭在胳膊上。一个朋友说穿上长衫是常情,用不着特别叙出。他的话有道理。但这并不由于我的疏忽;这是我才力短,不会选择。我的写作有时不免牵于事实,不能自由运用事实,这是一例。

我的《背影》、《儿女》、《给亡妇》三篇,注意的人也许多些。《背影》和《给亡妇》都不曾怎样费力写出。《背影》里引了父亲来信中一句话。那封信曾使我流泪不止。亡妇一生受了多少委屈,想起来总觉得对不起她。写《给亡妇》那篇是在一个晚上,中间还停笔挥泪一回。情感的痕迹太深刻了,虽然在情感平静的时候写作,还有些不由自主似的。当时只靠平日训练过的一支笔发挥下去,几乎用不上力量来。但是《儿女》,还有早年的《笑的历史》,却是费了力琢磨成的。就是《给亡妇》,一方面也是一个有意的尝试。那时我不赞成所谓欧化的语调,想试着避免那种语调。我想尽量用口语,向着言文一致的方向走。《给亡妇》用了对称的口气,一半便是为此。有一位爱好所谓欧化语调的朋友看出了这一层,预言我不能贯彻自己的主张。我也渐渐觉得口语不够用。我们的生活在欧化(我愿意称为现代化),我们的语言文字适应着,也在现代化,其实是自然的趋势。所以我又回到老调子。所谓老调子是受《点滴》等书和鲁迅先生的影响。当时写作的青年很少不受这种影响的。后来徐志摩先生,再后来梁宗岱先生、刘西渭先生等,直接受取外国文学的影响,算是异军突起,可是人很少。话说回来,上文说到的三篇文里,似乎只有《背影》是“情感的自然流露”,但也不尽然。《背影》里若是不会闹什么错儿,我想还是平日的训练的原故。我不大信任“自然流露”,因为我究竟是个国文教师。

国文教师做久了,生活越来越狭窄,所谓“身边琐事”的散文,我慢慢儿也写不出了。恰好谢谢清华大学,让我休假上欧洲去了一年。回国后写成了《欧游杂记》和一些《伦敦杂记》。那时真是“身边琐事”的小品文已经腻了,而且有人攻击。我也觉得身边琐事确是没有多大意思,写作这些杂记时便专从客观方面着笔,尽力让自己站在文外。但是客观的描叙得有充分的、详确的知识作根据,才能有新的贡献。自己走马看花所见到的欧洲,加上游览指南里的一点儿记载,实在太贫乏了,所以写出来只是寒尘。不过客观的写作却渐渐成了我的唯一的出路。这时候散文进步了。何其芳先生的创作,卞之林先生的翻译,写那些精细的情感,开辟了新境界。我常和朋友说笑,我的散文早过了时了。既没有创新的力量,我只得老老实实向客观的描叙的路走去。我读过瑞恰慈教授几部书,很合脾胃,增加了对于语文意义的趣味。从前曾写过几篇论说的短文,朋友们似乎都不大许可。这大概是经验和知识还不够的原故。但是自己总不甘心,还想尝试一下。于是动手写《语文影》。第一篇登在《中央日报》昆明版的《平明》上,闹了点错儿,挨了一场骂。可是我还是写下去。更想写一些论世情的短文,叫做《世情书》。试了一篇,觉得力量还差得多,简直不能自圆其说似的,只得暂且搁下。我是想写些“正论”或“大品文”,但是小品文的玩世的幽默趣味害我“正”不住我的笔,也得再修养几年。十六年前曾写过一篇《正义》(见《我们的七月》),虽然幼稚,倒还像“正义”,可惜没有继续训练下去。现在大约只能先试些《语文影》。这和《世情书》都以客观的分析为主,而客观的分析语文意义,在国文教师的我该会合宜些。

我的写作的经验有两点也许可以奉献给青年的写作者。一是不放松文字,注意到每一词句,我觉得无论大小,都该从这里入手。控制文字是一种愉快,也是一种本领。据说陀斯妥也夫斯基很不讲究文字,却也成为大小说家。但是他若讲究文字,岂不更美?再说像陀斯妥也夫斯基那样大才力,古今中外又有多少人?为一般写作者打算,还是不放松文字的好。现在写作的青年似乎不大在乎文字。无论他们的理由怎样好听,吃亏的恐怕还是他们自己,不是别人。二是不一定创作,五四以来,写作的青年似乎都将创作当做唯一的出路。不管才力如何,他们都写诗,写散文,写小说戏剧。这中间必有多数人白费了气力,闹得连普通的白话文也写不好。这也是时代如此,当时白话文只用来写论文,写文学作品,应用的范围比较窄。论文需要特殊的知识和经验,青年人办不了,自然便拥挤到创作的路上。这几年白话文应用的范围慢慢儿广起来了,报纸上可以见出。“写作”这个词代替了“创作”流行着,正显示这个趋势。写作的青年能够创作固然很好,不能创作,便该赶紧另找出路。现在已经能够看到的最大的出路,便是新闻的写作。新闻事业前途未可限量,一定需要很多的人手。现在已经有青年记者协会,足见写作的青年已找出这条路。从社会福利上看,新闻的写作价值决不在文艺的写作之下,只要是认真写作的话。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三

一汪碧水映照蓝天,一根青藤结满相思。小巧的叶子,绿意盎然;多棱的菱角,宛如我受困的心灵。

一叶扁舟穿越波心,穿越江南温柔的图画。如一阕宋词,温文尔雅。长袖善舞的红衣女子,你立于舟头的风姿,牵住我生命中最痴情的目光,牵住我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

低眉。弯腰。伸出纤纤素手。一颗红菱便在你温柔的掌心。你小心地捧起,如捧起我熟捻的心事。

你的长发在风中散开,是一张网,轻易便网住我游离不定的目光和心灵。

采莲。

江南的流水暗藏呓语。

江南的莲擎起碧绿的心事,娇羞欲语。

散落的花一瓣,红透的莲子,高于叶,高于水面,高于一切。

蓬勃的莲子,藏在内心的深处,熟透的果实等待一只红酥手来采撷。江南的少女,也在等待梦中的恋人啊!

舟子轻横,头戴斗笠的女子,握紧那支湿润的长篙。散开的长发拂动黄昏,散落的心事荡成涟漪。

涟漪深处,绯红的面颊;莲叶深处,诱人的风姿。

纤纤素手伸向莲蓬,一个姿势定格成婉约的风景。轻拈罗裙,风带动裙带,云缠绕视线。身后的蓝天蓝的耀眼,身后的白云白的苍茫。唐宋诗词的`意境,成为永恒。

采莲南塘秋,我看见一池亮丽的春一色*。

浣溪纱。

溪水向东,流淌成晶莹的玉带。小桥成月,荡漾一江春水。岸边的花烂漫成春一色*,香及大地和河流。

浣纱女子的捣衣声敲响春天的门扉。

青石板上,一双凝脂的素手,一搓一动心事,一搓一动岁月的涛声。

晨光普照,青丝散落,被淋湿的长袖随风而舞。

轻声的呓语,随流水荡漾。远方,阿哥的歌声正擦亮春天,古铜的肌肤亮出青春。

一条溪水,让彼此的心事在火焰里煅烧成透明的晶体。

采茶。

青山黛痕,江南的春天充满绿色*和羞涩。

一丛新绿,点亮春天的花朵以及流水。茶亮出心事和色*彩,拨动大地,波动心中颤栗的琴弦。

采茶姑娘,背起背篓,步履在崎岖的山路上轻一盈。红裙闪亮如红艳的杜鹃,把山林点亮。

微笑如花,细语如歌。朴素的白头巾,飘动成流云。三月的烟雨,打湿滴露的心灵。

茶乡的女子,温婉如一阕宋词。采茶的素手,轻快而流韵。蝴蝶的飞翔,心情在飞扬。

醉卧在青草之间,我的诗篇找不到修辞的语言。朴素的诗意,瞬间溢满心间。

疼痛。

黑夜放出闪电、乌云和倾盆大雨。

你放出语言的刀子,割破我的血管。

疼痛在身体上蔓延。

疼痛在内心喷一涌。

我看见灿烂的花朵在黑夜里凋谢,散尽芬芳。

我看见咒语的密码,在你的内心纠缠成结。

我看见仇恨的种一子,在你内心的水泊生长。

泪隐没在水里,水隐没在土里,不留痕迹。

语言刺穿心脏,剜出乌黑的血,不留痕迹。

我独坐在空寂的夜色*里,等待一颗心走向墓穴。然后,变成微小的尘埃!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四

说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是一“小洋锅”(铝锅)白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锅在“洋炉子”(煤油不打气炉)上,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越显出豆腐的白。这是晚上,屋子老,虽点着“洋灯”,也还是阴暗。围着桌子坐的是父亲跟我们哥儿三个。“洋炉子”太高,父亲得常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我们有时也自己动手,但炉子实在太高,总还是坐享其成的多。这并不是吃饭,只是玩儿。父亲说晚上冷,吃大家暖和些。

我们都喜欢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又是冬天,记得是阴历十一月十六晚上,跟s君p君在西湖里坐小划子。s君刚到杭州教书,事先来信说:“我们要游西湖,不管它是冬天。”那晚月色真好,现在想起来还像照在身上。本来前一晚是“月当头”;也许十一月的月亮真有些特别吧。那时九点多,湖上似乎只有我们一只划子。有点风,月光照着软软的水波;当间那一溜儿反光,像新砑的银子。湖上的山只剩淡淡的影子。山下偶尔有一两星灯火。s君口占两句诗道:“数星灯火认渔村,淡墨轻描远黛痕。”

我们都不大说话,只有均匀的桨声。我渐渐地快睡着。p君“喂”一下,才抬起眼皮,看见他在微笑。船夫问要不要上净寺去;是阿弥陀佛生日,那边蛮热闹的。到寺里,殿上灯烛辉煌,满是佛婆念佛的声音,好像醒一场梦。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s君还常常通着信,p君听说转变好几次,前年是在一个特税局里收特税,以后便没有消息。在台州过一个冬天,一家四口子。台州是个山城,可以说在一个大谷里。只有一条二里长的大街。别的路上白天简直不大见人;晚上一片漆黑。偶尔人家窗户里透出一点灯光,还有走路的拿着的火把;但那是少极。我们住在山脚下。有的是山上松林里的风声,跟天上一只两只的鸟影。夏末到那里,春初便走,却好像老在过着冬天似的;可是即便真冬天也并不冷。我们住在楼上,书房临着大路;路上有人说话,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但因为走路的人太少,间或有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只当远风送来的,想不到就在窗外。我们是外路人,除上学校去之外,常只在家里坐着。妻也惯那寂寞,只和我们爷儿们守着。外边虽老是冬天,家里却老是春天。

有一回我上街去,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地向着我。似乎台州空空的,只有我们四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那时是民国十年,妻刚从家里出来,满自在。现在她死快四年,我却还老记着她那微笑的影子。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温暖的。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五

朱自清先生的写景散文,语言凝练明净,细腻秀丽、典雅,巧妙运用比喻、叠字、通感等手法,以精雕细刻的工夫,准确、具体地表现描写对象的特点,追求逼真的艺术效果,正像他在探讨中国传统的艺术手法时所说的,“‘逼真’等于俗语说的‘活脱’或‘活像’,不但像是真的,并且活像是真的。”(《说逼真与如画》)朱自清描写景物的造诣很深,在他笔下,无论是梅雨潭的绿色,还是荷塘的月光和南方的细雨,都写得逼真如画,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春》具有语言简朴、口语化等特点。这些语言都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生动活泼,节奏明快,语短意丰,表现力强。为了更好地描写春天,采用比喻、拟人等多种修辞方法和使用叠音字,使春天更形象化、人格化。叠音字的使用具有音乐美,节奏明快、语气舒缓。如“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两个“盼望着”的词语重叠,,强化了人们对春天的期盼。“春天的脚步近了”,更把春天拟人化,似乎春天正在大踏步向我们走来。“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偷偷”一词写出了小草不知不觉地出现,不知不觉地生长,活泼可爱。“嫩嫩”、“绿绿”不仅写出了春草的嫩绿、绵软,而且还写出了对人的诱惑力:“嫩嫩”、“绿绿”从质感、色彩两方面准确地写出了初春的小草的特点。“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让人体味无穷,让人享受不尽。人们在草地上“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不仅果树之花争相斗妍,而且野花遍地,万紫千红。众花还以其特有的色香,吸引无数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蝴蝶翩翩起舞。用南宋志南和尚的“吹面不寒杨柳风”的诗句来状写春风的温暖、柔和;“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酝酿”。“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写南方的春雨连绵,使树叶子“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雨夜,一点点黄晕的灯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白天,“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的”——这俨然是一幅春雨农耕图了。写草,“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写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这些文字向对话一样娓娓道来,显得更加亲切,但又表现出丰富的内涵,显示了春天的生机勃勃。那流畅自如的旋律,那轻松活泼的节奏,那字字推敲的选词与灵活多变的句型,都是十分精美的。朱自清不愧是语言大师,他用文笔把短暂的春天从自然界拉回到书面上,使其四季常驻,随时可睹。

《绿》中写到:“走到山边,听见花花花花的声音。”这水声悦耳动听,给人以余韵袅袅的美感。还有那“微微”的云,“油油”的绿意,“闪闪”的绿色,“汪汪一碧”的潭边,“滑滑”的明亮的绿,写出轻柔的情态美,给人以娇嫩、透明的质感,也表现出明快的节奏,清朗的格调。“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踞”字以动写静,一个“踞”字把梅雨亭写活了,把梅雨亭比喻为一只“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的苍鹰,突出了它那踞在“一角的岩石上”的险峻之势,给我们以凌空突起之感。也突出了此处险峻的气势。“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招引”与“追捉”这两个词默契得多么好啊!把梅雨潭的绿对“我”的强烈的吸引,把“我”领略那可爱的绿的急切心理,融为一体,至此,情与景真象水乳那样难分难解了。《绿》中的比喻有二十个之多。“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把梅雨潭的绿比作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言其大,言其醉人,言其奇异。使人禁不住产生想抱住她的妄想;更形容了她那动态的美,又把梅雨潭的绿比作一块融化了的蔚蓝的天,突出其鲜润。“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象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文中还用博喻的手法,多角度、多侧面显示绿的特征,“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她又不杂些儿尘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她!”从视觉、触觉、感觉等几方面形象地再现了绿的柔美、明亮、软嫩、纯净的特征。《绿》结尾展开了丰富的想象,“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那善歌的盲妹;她必能明眸善睐了。”句式整齐,感情洋溢,语气磅礴,引人入胜。随着作者感情的波澜,不仅我们的眼前出现了那微微泛起的绿色涟漪,而且我们的指肤间仿佛还能感触到那闪着光亮的绿波的跳动,一种柔和、明快、亲切的感情也会从心头漾起。北京什刹海拂地的绿杨,不能说不可爱;杭州虎跑寺近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不能说不俊美;西湖的波,不能说不明丽;秦淮河的水,不能说不旖旎。但是在作者的眼中,它们不是太浓,就是太淡,不是太明,就是太暗,都无法与梅雨潭那明暗适度,浓淡相宜的绿相媲美!朱自清先生用细腻、典雅的语言,恰到好处地把明艳多姿的画面与逸趣横生的情怀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在这饱含诗情、充满生趣的绿意中,透露出作者对生活的爱,升腾着作者向上的激情。

《荷塘月色》成功地描写了荷塘的月色和月下的荷塘,于景色描写中寄托着自己的真情实感,这种成功得益于他对语言的巧妙运用。文章多处使用比喻、通感、叠字等,使得全文语言典雅,充满诗情画意。用三个比喻写静态的荷花,“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绘出了淡月辉映下荷花的晶莹剔透,绿叶衬托下荷花的忽明忽暗以及荷花纤尘不染的美质。通感的使用更使文章的语言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通感就是在描写客观事物时,凭借人们各种感觉间的息息相通,用形象的语言把某一感观上的感受移到另一感观上,使“一种感觉超越了本身的局限而领会到属于另一种感觉的印象”(钱钟书语)。例如:“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清香”本来是属于嗅觉的,作者却将它转化成听觉上的“渺茫的歌声”,令人联想到若有若无、轻淡幽香、沁人心脾等,其间感觉的转移伴随着想像的跳跃。此外,叠字的运用不但传神地描绘出眼前的景象,而且使文气舒展,给人音韵和谐的美感。如“蓊蓊郁郁”“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树、“曲曲折折”的荷塘、“隐隐约约”的远山,“亭亭”的荷花、“田田”的叶子、“缕缕”的清香、“脉脉”的流水,“密密地”“静静地”“重重”围住等等,如“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叠字的使用,造成音节上的重复,更突出了树多而密的特点。“远近高低”虽然也写出了不同的方面,但没有叠音词给读者的感觉那么强烈。“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还是淡的。月光像流水一般地倾泻”,“泻”有倾泻之意,用“照”字太直白,缺少蕴含。而“泻”加强了月光的流动感,更加贴切、形象、生动,与“静静地”配合在一起,准确地写出了月光有形而无声的特点,显示了月光的幽静之美。“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这是大自然的杰作,一个“画”字既突出了杨柳影子之美,又表达了作者的喜爱之情。那“浮起在荷塘里的薄薄的青雾”,用“升”字太硬,无法突出雾的轻和柔,而“浮”是轻而缓地出来,显示出雾的轻飘状态,在《荷塘月色》中,描绘月光如流水般照着荷花和荷叶用'泻'字;青雾弥漫着荷塘用'浮'字,而荷叶拥挤的情景用'挨'字,还有用'田田'形容叶子的鲜绿茂盛,用'亭亭'比喻荷叶直立之状态,将月光、青雾、荷叶的动态和情态写活了。朱自清十分注意遣词造句的形象性,善于抓住事物的特征,用新颖的比喻,唤起读者的联想。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六

朱自清(1811月22日—1948年8月12日),原名自华,号秋实,后改名自清,字佩弦。中国现代散文家、诗人、学者、民主战士。下面是朱自清写景散文赏析,请参考!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着。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儿却绿得发亮,小草儿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地里还有工作的农民,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儿事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春》是朱自清散文中的名篇佳作,但在作者生前,它却没有收入朱先生的散文集中。据陈杰同志考证,《春》最早发表在朱文叔编的《初中国文读本》第一册上。该书1933年7月由上海中华书局印行。陈说:“在篇名的右上角都注有标记。编者在课文目录后附注,凡有此标记者?系特约撰述之作品?,可见是《读本》的编者当时特约朱先生等撰写给中学生阅读的文章。”(《关于〈春〉的出处》,《临沂师专学报》1983年第2期)《春》不仅在解放前被编入中学语文教材,1981年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编辑室编的《语文》第一册,也收录了它。但是,后者嫌原作有的词汇“陈旧”,有的语句不够“规范化”,因之对其进行了“加工润色”。这样,在文字上便与原作有了出入。为尊重朱自清作品的原貌,本篇赏析的对象是朱先生写定的未经修改的文字。

《春》是一篇满贮诗意的散文。它以诗的笔调,描绘了我国南方春天特有的景色:绿草如茵,花木争荣,春风拂煦,细雨连绵,呈现一派生机和活力;在春境中的人,也精神抖擞,辛勤劳作,充满希望。《春》是一幅春光秀丽的画卷,《春》是一曲赞美青春的颂歌。作品起始写道:“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两个“盼望着”的词语重叠,强化了人们对春天的期盼。“春天的脚步近了”,更把春天拟人化,似乎春天正在大踏步向我们走来。看:“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作者先从总的方面描绘春境,勾画出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景象。接着,作者推出五个特写镜头,细致入微地描绘春天的.动人景象。

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这里的绿茵,已不是单纯的自然景物,而成了人们生活的亲爱的伴侣——景物变成了情物。

第二个特写镜头是花木争荣:“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不仅果树之花争相斗妍,而且野花遍地,万紫千红。众花还以其特有的色香,吸引无数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蝴蝶翩翩起舞。这些描写,活现出春意盎然的气氛。作者不以再现自然花色为满足,还特意驰骋想象的翅膀写道:果树之花“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想象不仅拓宽了描写的视野,更从未来角度渲染了春花的可爱。

第三个特写镜头是春风。较之春花来说,春风是不容易描写的。朱自清写春风,主要抓住了两点,一是春风的柔和,二是它具有传声送味的作用。作者先用南宋志南和尚的“吹面不寒杨柳风”的诗句,来状写春风的温暖,柔和;他犹恐读者不易领会,马上来了一句人人能领会的摹写:“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酝酿”。作者从传味角度写春风,不仅强化了春的氛围,也将此段与上两段关于草、花的描写自然地连接起来。春风还把春鸟的歌唱、牧童的笛音,送入人的耳膜,“与轻风流水应和着”。作者从多方位描写春风,把这个本来不易表现的事物也写得栩栩如生。

第四个特写镜头是春雨。朱自清写南方的春雨连绵:“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这种雨,使树叶子“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雨夜,一点点黄晕的灯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白天,“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的”——这俨然是一幅春雨农耕图了。

第五个特写镜头是春境中人的活动。前四幅画面以写自然景色为主,这幅画面则突出人的作为:“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他们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在春天,花儿“赶趟儿”地开;人们为了迎春,“也赶趟儿似的”走出家门。在春天,花卉争荣,各不相让;人们“一年之计在于春”,也以只争朝夕的精神投入了工作。

在以上盼春、绘春的基础上,作品最后唱起了对春的赞歌: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他领着我们上前去。

这里,作者用三个比喻性的排比句式,说明春天是新鲜、美丽、欢快、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人类也应当踏着春天的步伐,去创造美好幸福的生活。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七

朋友送来一匣信笺,笺上刻着两位古装的人,相对拱揖,一旁题了如面谈三个大字。是明代钟惺的尺牍选第一次题这三个字,这三个字恰说出了写信的用处。信原是写给你或你们几个人看的;原是我对你或你们几个人的私人谈话,不过是笔谈罢了。对谈的人虽然亲疏不等,可是谈话总不能像是演说的样子,教听话的受不了。写信也不能像作论的样子,教看信的受不了,总得让看信的觉着信里的话是给自己说的才成。这在乎各等各样的口气。口气合式,才能够如面谈。但是写信究竟不是面谈;不但不像面谈时可以运用声调表情姿态等等,并且老是自己的独白,没有穿插和掩映的方便,也比面谈难。写信要如面谈,比面谈需要更多的心思和技巧,并不是一下笔就能做到的。

可是在一种语言里,这种心思和技巧,经过多少代多少人的运用,渐渐的程式化。只要熟习了那些个程式,应用起来,如面谈倒也不见得怎样难。我们的文言信,就是久经程式化了的,写信的人利用那些程式,可以很省力的写成合式的,多多少少如面谈的信。若教他们写白话,倒不容易写成这样像信的信。两般秋雨随笔记着一个人给一个妇人写家信,那妇人要照她说的写,那人周章了半天,终归搁笔。他没法将她说的那些话写成一封像信的信。文言信是有样子的,白话信压根儿没有样子;那人也许觉得白话压根儿就不能用来写信。同样心理,测字先生代那些不识字的写信,也并不用白话;他们宁可用那些不通的文言,如来信无别之类。我们现在自然相信白话可以用来写信,而且有时也实行写白话信。但是常写白话文的人,似乎除了胡适之先生外,写给朋友的信,还是用文言的时候多,这只要翻翻现代书简一类书就会相信的。原因只是一个懒字。文言信有现成的程式,白话信得句句斟酌,好像作文一般,太费劲,谁老有那么大工夫?文言至今还能苟偷懒,慢慢找出些白话应用文的程式,文言就真死了。

林语堂先生在论语录体之用(论语二十六期)里说过:一人修书,不曰示悉,而曰你的芳函接到了,不曰至感歉甚,而曰很感谢你非常惭愧,便是噜哩噜苏,文章不经济。示悉,至感,歉甚,都是文言信的程式,用来确是很经济,很省力的。但是林先生所举的三句噜哩噜苏的白话,恐怕只是那三句文言的直译,未必是实在的例子。我们可以说来信收到了,感谢,对不起,对不起得很,用不着绕弯儿从文言直译。——若真有这样绕弯儿的,那一定是新式的测字先生!这几句白话似乎也是很现成,很经济的。字数比那几句相当的文言多些,但是一种文体有一种经济的标准,白话的字句组织与文言不同,它们其实是两种语言,繁简当以各自的组织为依据,不当相提并论。白话文固然不必全合乎口语,白话信却总该是越能合乎口语,才越能如面谈。这几个句子正是我们口头常用的,至少是可以上口的,用来写白话信,我想是合式的。麻烦点儿的是敬启者,专此,敬请大安,这一套头尾。这是一封信的架子;有了它才像一封信,没有它就不像一封信。敬启者如同我们向一个人谈话,开口时用的我对你说那句子,专此敬请大安相当于谈话结束时用的没有什么啦,再见那句子。但是面谈不一定用这一套儿,往往只要一转脸向着那人,就代替了那第一句话,一点头就代替了那第二句话。这是写信究竟不如面谈的地方。现在写白话信,常是开门见山,没有相当于敬启者的套头。但是结尾却还是装上的多,可也只用此祝健康!祝你进步!祝好!一类,像专此敬请大安那样分截的形式是不见了。敬启者的渊源是很悠久的,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开头一句是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少卿足下,再拜言就是后世的敬启者。少卿足下在再拜言之下,和现行的格式将称呼在敬启者前面不一样。既用称呼开头,敬启者原不妨省去;现在还因循的写着,只是遗形物罢了。写白话信的人不理会这个,也是自然而然的。专此敬请大安下面还有称呼作全信的真结尾,也可算是遗形物,也不妨省去。但那套头差不多全剩了形式,这套尾多少还有一些意义,白话信里保存着它,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文言信里,这一套儿有许多变化,表示写信人和受信人的身份。如给父母去信,就须用敬禀者,谨此,敬请福安,给前辈去信,就须用敬肃者,敬请道安,给后辈去信,就须用启者,专泐,顺问近佳之类,用错了是会让人耻笑的——尊长甚至于还会生气。白话信的结尾,虽然还没讲究到这些,但也有许多变化;那些变化却只是修辞的变化,并不表明身份。因为是修辞的变化,所以不妨掉掉笔头,来点新鲜花样,引起看信人的趣味,不过总也得和看信人自身有些关切才成。如敬祝抗战胜利,虽然人同此心,但是如面谈的私人的信里,究竟嫌肤廓些。又如谨致民族解放的敬礼,除非写信人和受信人的双方或一方是革命同志,就不免不亲切的毛病。

说话谁能不说话,除了哑子?有人这个时候说,那个时候不说。有人这个地方说,那个地方不说。有人跟这些人说,不跟那些人说。有人多说,有人少说。有人爱说,有人不爱说。哑子虽然不说,却也有那伊伊呀呀的声音,指指点点的手势。说话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天天说话,不见得就会说话;许多人说了一辈子话,没有说好过几句话。所谓辩士的舌锋、三寸不烂之舌等赞词,正是物稀为贵的证据;文人们讲究吐属,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并不想做辩士,说客,文人,但是人生不外言动,除了动就只有言,所谓人情世故,一半儿是在说话里。

古文尚书里说,唯口,出好兴戎,一句话的影响有时是你料不到的,历史和小说上有的是例子。说话即使不比作文难,也决不比作文容易。有些人会说话不会作文,但也有些人会作文不会说话。说话像行云流水,不能够一个字一个字推敲,因而不免有疏漏散漫的地方,不如作文的谨严。但那些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却决非一般文章所及。——文章有能到这样境界的,简直当以说话论,不再是文章了。但是这是怎样一个不易到的境界!我们的文章,哲学里虽有用笔如舌一个标准,古今有几个人真能用笔如舌呢?不过文章不甚自然,还可成为功力一派,说话是不行的;说话若也有功力派,你想,那怕真够瞧的!说话到底有多少种,我说不上。约略分别:向大家演说,讲解,乃至说书等是一种,会议是一种,公私谈判是一种,法庭受审是一种,向新闻记者谈话是一种;——这些可称为正式的。朋友们的闲谈也是一种,可称为非正式的。正式的并不一定全要拉长了面孔,但是拉长了的时候多。这种话都是成片断的,有时竟是先期预备好的。只有闲谈,可以上下古今,来一个杂拌儿;说是杂拌儿,自然零零碎碎,成片段的是例外。闲谈说不上预备,满是将话搭话,随机应变。说预备好了再去闲谈,那岂不是个大笑话?这种种说话,大约都有一些公式,就是闲谈也有——天气常是闲谈的发端,就是一例。但是公式是死的,不够用的,神而明之还在乎人。会说的教你眉飞色舞,不会说的教你昏头搭脑,即使是同一个意思,甚至同一句话。

中国人很早就讲究说话。左传,国策,世说是我们的三部说话的经典。一是外交辞令,一是纵横家言,一是清谈。你看他们的话多么婉转如意,句句字字打进人心坎里。还有一部红楼梦,里面的对话也极轻松,漂亮。此外汉代贾君房号为语妙天下,可惜留给我们的只有这一句赞词;明代柳敬亭的`说书极有大名,可惜我们也无从领略。近年来的新文学,将白话文欧化,从外国文中借用了许多活泼的,精细的表现,同时暗示我们将旧来有些表现重新咬嚼一番。这却给我们的语言一种新风味,新力量。加以这些年说话的艰难,使一般报纸都变乖巧了,他们知道用侧面的,反面的,夹缝里的表现了。这对于读者是一种不容避免的好训练;他们渐渐敏感起来了,只有敏感的人,才能体会那微妙的咬嚼的味儿。这时期说话的艺术确有了相当的进步。论说话艺术的文字,从前著名的似乎只有韩非的说难,那是一篇剖析入微的文字。现在我们却已有了不少的精警之作,鲁迅先生的立论就是的。这可以证明我所说的相当的进步了。

中国人对于说话的态度,最高的是忘言,但如禅宗教人将嘴挂在墙上,也还是免不了说话。其次是慎言,寡言,讷于言。这三样又有分别:慎言是小心说话,小心说话自然就少说话,少说话少出错儿。寡言是说话少,是一种深沉或贞静的性格或品德。讷于言是说不出话,是一种浑厚诚实的性格或品德。这两种多半是生成的。第三是修辞或辞令。至诚的君子,人格的力量照彻一切的阴暗,用不着多说话,说话也无须乎修饰。只知讲究修饰,嘴边天花乱坠,腹中矛戟森然,那是所谓小人;他太会修饰了,倒教人不信了。他的戏法总有让人揭穿的一日。我们是介在两者之间的平凡的人,没有那伟大的魄力,可也不至于忘掉自己。只是不能无视世故人情,我们看时候,看地方,看人,在礼貌与趣味两个条件之下,修饰我们的说话。这儿没有力,只有机智;真正的力不是修饰所可得的。我们所能希望的只是:说得少,说得好。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八

朱自清,1811月22日出生于江苏东海县一个小官僚的封建家庭,原名自华,号秋实。六岁时随家从东海移居扬州,他成长于扬州,故自称'扬州人'。1925年任清华大学教授,并任中文系主任,从此他一生服务于清华大学。1948年8月12日去世。纵观朱自清的一生,他既是一位诗人和散文家,又是著名的学者和教授,他对中国文学的最大贡献还是他的散文,从早期的写景散文到后期的说理散文,他一生写下许多优秀的散文,但流传最广的是写景散文《匆匆》、《荷塘月色》、《春》、《绿》等名篇,这些文章一直被认为是白话散文的典范,为培养文学青年和繁荣散文创作提供了宝贵的艺术经验。还有朱自清先生的叙事散文《背影》、《给亡妇》,游记散文《旅欧杂记》、《威尼斯》等也广为流传。这种成功得益于他对语言艺术的巧妙运用,但朱自清先生散文的语言特点在他不同类型的散文中又具有各自不同的特点: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九

自己是长子长孙,所以不到十一岁就说起媳妇来了。那时对于媳妇这件事简直茫然,不知怎么一来,就已经说上了。是曾祖母娘家人,在江苏北部一个小县份的乡下住着。家里人都在那里住过很久,大概也带着我;只是太笨了,记忆里没有留下一点影子。祖母常常躺在烟榻上讲那边的事,提着这个那个乡下人的名字。起初一切都像只在那白腾腾的烟气里。日子久了,不知不觉熟悉起来了,亲昵起来了。除了住的地方,当时觉得那叫做“花园庄”的乡下实在是最有趣的地方了。因此听说媳妇就定在那里,倒也仿佛理所当然,毫无意见。每年那边田上有人来,蓝布短打扮,衔着旱烟管,带好些大麦粉,白薯干儿之类。他们偶然也和家里人提到那位小姐,大概比我大四岁,个儿高,小脚;但是那时我热心的其实还是那些大麦粉和白薯干儿。

记得是十二岁上,那边捎信来,说小姐痨病死了。家里并没有人叹惜;大约他们看见她时她还小,年代一多,也就想不清是怎样一个人了。父亲其时在外省做官,母亲颇为我亲事着急,便托了常来做衣服的裁缝做媒。为的是裁缝走的人家多,而且可以看见太太小姐。主意并没有错,裁缝来说一家人家,有钱,两位小姐,一位是姨太太生的;他给说的是正太太生的大小姐。他说那边要相亲。母亲答应了,定下日子,由裁缝带我上茶馆。记得那是冬天,到日子母亲让我穿上枣红宁绸袍子,黑宁绸马褂,戴上红帽结儿的黑缎瓜皮小帽,又叮嘱自己留心些。茶馆里遇见那位相亲的先生,方面大耳,同我现在年纪差不多,布袍布马褂,像是给谁穿着孝。这个人倒是慈祥的样子,不住地打量我,也问了些念什么书一类的话。回来裁缝说人家看得很细:说我的“人中”长,不是短寿的样子,又看我走路,怕脚上有毛病。总算让人家看中了,该我们看人家了。母亲派亲信的老妈子去。老妈子的报告是,大小姐个儿比我大得多,坐下去满满一圈椅;二小姐倒苗苗条条的,母亲说胖了不能生育,像亲戚里谁谁谁;教裁缝说二小姐。那边似乎生了气,不答应,事情就摧了。

母亲在牌桌上遇见一位太太,她有个女儿,透着聪明伶俐。母亲有了心,回家说那姑娘和我同年,跳来跳去的,还是个孩子。隔了些日子,便托人探探那边口气。那边做的`官似乎比父亲的更小,那时正是光复的前年,还讲究这些,所以他们乐意做这门亲。事情已到九成九,忽然出了岔子。本家叔祖母用的一个寡妇老妈子熟悉这家子的事,不知怎么教母亲打听着了。叫她来问,她的话遮遮掩掩的。到底问出来了,原来那小姑娘是抱来的,可是她一家很宠她,和亲生的一样。母亲心冷了。过了两年,听说她已生了痨病,吸上烟了。母亲说,幸亏当时没有定下来。我已懂得一些事了,也这末想着。

光复那年,父亲生伤寒病,请了许多医生看。最后请着一位武先生,那便是我后来的岳父。有一天,常去请医生的听差回来说,医生家有位小姐。父亲既然病着,母亲自然更该担心我的事。一听这话,便追问下去。听差原只顺口谈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母亲便在医生来时,教人问他轿夫,那位小姐是不是他家的。轿夫说是的。母亲便和父亲商量,托舅舅问医生的意思。那天我正在父亲病榻旁,听见他们的对话。舅舅问明了小姐还没有人家,便说,像×翁这样人家怎末样?医生说,很好呀。话到此为止,接着便是相亲;还是母亲那个亲信的老妈子去。这回报告不坏,说就是脚大些。事情这样定局,母亲教轿夫回去说,让小姐裹上点儿脚。妻嫁过来后,说相亲的时候早躲开了,看见的是另一个人。至于轿夫捎的信儿,却引起了一段小小风波。岳父对岳母说,早教你给她裹脚,你不信;瞧,人家怎末说来着!岳母说,偏偏不裹,看他家怎末样!可是到底采取了折衷的办法,直到妻嫁过来的时候。

1934年3月作。(原载1934年《女青年》第13卷第3期)。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的绿了。

梅雨潭是一个瀑布潭。仙瀑有三个瀑布,梅雨瀑最低。走到山边,便听见花花花花的声音;抬起头,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

我们先到梅雨亭。梅雨亭正对着那条瀑布;坐在亭边,不必仰头,便可见它的全体了。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个环儿拥着;人如在井底了。这是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微微的云在我们顶上流着;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而瀑布也似乎分外的响了。那瀑布从上面冲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几绺;不复是一幅整齐而平滑的布。岩上有许多棱角;瀑流经过时,作急剧的撞击,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的怀里,便倏的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

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揪着草,攀着乱石,小心探身下去,又鞠躬过了一个石穹门,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边了。瀑布在襟袖之间;但我的心中已没有瀑布了。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一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梅雨潭是一个瀑布潭。仙瀑有三个瀑布,梅雨瀑最低。走到山边,便听见花花花。

花的声音;抬起头,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

我们先到梅雨亭。梅雨亭正对着那条瀑布;坐在亭边,不必仰头,便可见它的全体了。

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

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个环儿拥着;人如在井底了。这。

是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微微的云在我们顶上流着;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

分油油的绿意。而瀑布也似乎分外的响了。那瀑布从上面冲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

几绺;不复是一幅整齐而平滑的布。岩上有许多棱角;瀑流经过时,作急剧的撞击,

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

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

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

的怀里,便倏的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

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揪着草,攀着。

乱石,小心探身下去,又鞠躬过了一个石穹门,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边了。瀑布在襟。

袖之间;但我的心中已没有瀑布了。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那醉人的绿呀,仿佛。

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我想张开两臂抱住她;但这是怎样一个。

妄想呀。--站在水边,望到那面,居然觉着有些远呢!这平铺着,厚积着的绿,着。

实可爱。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

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

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法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

--但你却看不透她!我曾见过北京什刹海指地的绿杨,脱不了鹅黄的底子,似乎太。

淡了。我又曾见过杭州虎跑寺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重叠着无穷的碧草与绿叶的,

那又似乎太浓了。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又太暗了。可爱的,我将什么。

来比拟你呢?我怎么比拟得出呢?大约潭是很深的、故能蕴蓄着这样奇异的绿;仿佛。

蔚蓝的天融了一块在里面似的,这才这般的鲜润呀。--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

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

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摩。

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我送你一个名字,

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二

朱自清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杰出的散文家。他的散文,或工笔细描,委婉含蓄;或粗笔勾勒,饱含至情;或细细道来,自然淳朴;或面叙家常,风趣间出。总之,“他的作品一开始就建立了一种纯正朴实的新鲜作风。”尤其是他早期的写景抒情散文,更是笔中有画,文里含情,被誉为现代“白话美术文的模范”。他善于用“缜密漂亮”的笔法,描写“满贮着诗意”的散文,勾勒鲜明生动的形象,表现纯正质朴的情思。他的散文,不愧为中国现代散文艺苑中的奇葩。

朱自清的写景散文所以能取得这样高的艺术成就,成为读者久诵不厌的美文佳作,这是与他善于调动娴熟的语言艺术技巧,恰当使用各种修辞手法,表现其至情,从而使作品产生耐人玩味的修辞美感分不开的。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三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1922年3月28日。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四

高尔基说:“文艺作品不是陈述概念,而是用形象、图象来描写现实。”这话既指文学作品描写的对象是鲜活的、可感的,也指文学作品的语言是生动的、形象的。只有形象生动的语言才可能唤起读者丰富的联想和想象,对客观事物获得真实的感受。朱自清先生在《绿》这篇散文里,运用排比、拟人、比喻、通感等修辞手法,从不同的角度绘声绘色地描绘事物,尽情渲染梅雨潭之绿,来表现美的意境,给人一种可触可摸,人物、景象历历在目的感受。

“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把“溅着的水花”,比作朵朵白梅,微微细雨,使读者真个有未临其境而如见其境之感,不胜向往之至。

“她松松地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地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少女的心;她滑滑地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尘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她!”从语法上看,这个多重复句的第一层是并列关系;从修辞上看,并列关系的句子构成了排比,排比中又套叠着比喻,而比喻中又实现了视觉、感觉、触觉的沟通(通感),作家从多角度、多侧面极力渲染梅雨潭的绿,对读者的感情深处形成了强烈的审美冲击。作者把梅雨潭水的涟漪比作美丽的“少妇”“裙幅”,多么可爱;把潭水的碧波比作“初恋少女的心”,多么动人;把潭水的清澈比作柔滑的“明油”和鲜嫩的“蛋清”,多富有光彩;把潭水的性状比作“温润”而纯洁的“碧玉”,多么深邃可人[2]。

“我曾见过北京什刹海拂地的绿杨,脱不了鹅黄的底子,似乎太淡了。我又曾见过杭州虎跑寺迈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丛叠着无穷的碧草与绿叶的,那又似乎太浓了。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又太暗了。可爱的,我将什么来比拟你呢?”作家在这里使用了对比的手法,说什刹海拂地的绿杨太淡,虎跑寺旁的“绿壁”太浓,西湖的波太明,秦淮河的太暗,而梅雨潭的绿不淡,不浓,不明,不暗,真个如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并序》中所言:“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作者认为四处名胜之绿色景致,皆逊色于梅雨潭之绿,并由此拓展了读者的联想空间,从而形象地感受到梅雨潭之绿的卓尔不群,无与伦比,给人以高尚优美的艺术享受[3]。

二、视角新奇,生发情思:情趣美。

情趣美是读者通过对文学作品的欣赏获得的情感与趣味的满足和愉悦。在《绿》这篇散文里,作者以独特的审美理想、艺术情趣和新奇视角,极力抒发了对梅雨潭的喜爱、愉悦和赞美之情,渲染了情思,生发了意趣。如作者抓住梅雨潭水的主要特征,把绿潭比作美丽的少女,使散文情趣盈然,给读者留下了深切印象。

“――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摩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我送你一个名字,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作者在这里运用了夸张、对偶、比喻、仿拟、反问等多种辞格方式,将梅雨潭女性化,使水之绿更加奇美、飘逸,给人一种不同凡响的感觉。[4]最后一句是反诘句,既富有深情,又十分柔美,非常准确地把梅雨潭之绿的那种纯真、烂漫和不可攀比的青春活力表现了出来。这不能自抑之情多深、多厚、多浓,就像文中的聚绿一样浓得冲不散,化不开。读者从这浓烈的抒情中感受到了作者蕴含于心中的喜悦。

三、化静为动,活脱可感:动态美。

景物本生是静止的,如果要使景物生动可感,给人以“活”的感觉,那么就要运用化静为动的手法,使描写的对象具有动态美。宋朝林逋《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这首诗是咏梅著名诗作之一,其中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可算是写梅花的千古名句,为古今文人墨客所称道。诗人既用“水清浅”和“月黄昏”作为背景,来衬托出梅花清秀纯洁的美姿,更以“横斜”和“暗香浮动”赋予静态的梅花以动感,因而显得灵动而有精神。这可以说是动态美的典范。

在《绿》这篇散文里,作者更是频繁使用化静为动的手法,使笔下的美景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个环儿拥着;人如在井底了。”一“踞”、一“浮”、一“拥”赋予梅雨亭以活的情态,使人可想到梅雨亭好似雄狮踞于险要,又如苍鹰浮游于太空,又像有卫士簇拥。

“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的怀里,便倏地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水珠溅在衣服上,很快消失了,这是一个我们平常没有注意的小事情,作者却把它写得如此活脱。“送入我们温暖的怀里”、“倏地钻了进去”、“寻它不着”,用“送”用“钻”把水点拟人化,这就如同一个小孩与大人捉迷藏一样有趣。[5]作者对她们的消失感到是憾事,表现了无限的爱恋之情,使读者内心受到了触动。

“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揪着草,攀着乱石,小心探身下去,又鞠躬过了一个石穹门,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边了。瀑布在襟袖之间;但我的心中已没有瀑布了。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那醉人的绿呀!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我想张开两臂抱住她;但这是怎样一个妄想呀。”“绿色招引着我们”、“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我想张开两臂抱住她”,这也是化静为动,作者借助主观感受让客观景物活起来,写得极富人情味,使“潭水的绿”那种可爱的情态跃然纸上,诗意盎然。

四、回环往复,婉转流畅:音乐美。

汉语具有音乐性,双声、叠韵、叠词、平仄、押韵、节奏等等都是构成音乐性的因素。语言的音乐美能给人以快感和美感,不仅是文学作品创作的一个重要因素,而且对感情的表达更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6]。散文《绿》的音乐性因素很多,本文只从重复这一个方面来分析。

一是声韵的重复。我们知道,语言都具有形、音、义三个部分,从“音”方面来说,汉语字、词的“音”一般是由声母和韵母两部分构成的,而汉语的词绝大多数都是双音节的,如果一个词的前后两个语素(或字)的读音部分相同,就会形成一种回环美。声母重复就是后一个语素(或字)的声母与前一个语素(或字)的声母相同,韵母重复就是后一个语素(或字)的韵母与前一个语素(或字)的.韵母相同。前者如“仿佛一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中的“仿佛”,“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中的“追捉”;后者如“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中的“晶莹”,“她又不杂些儿尘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中的“温润”,它们读起来铿锵婉转,流畅自然,形成一种回环的美。

二是语素的重复。我们知道,汉语的词都是由语素构成的。所谓语素重复是指一个词的后一个语素与前一个语素的形、音、义都相同。比如“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边了”中的“汪汪”,“微雨似的纷纷落着”中的“纷纷”,就是语素的重复。前者形容梅雨潭水面的宽广,后者描绘水花多而无序地飘飞。作者如此着墨,给人以节奏明朗,声音优美之感,能准确地反映描写对象的实际情况。

四是句子的变化重复。这种重复是指后面句子与前面句子在句式和用词上变化很小,大体上相同。比如:散文的开头写道:“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而在结尾散文又写道:“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这两句话在形式上大致相同,只是后一句比前一句多了一个“不禁”。初看起来是重复啰嗦,细细品味又觉不同凡响,它似音乐上的变化重复。这种变化重复使得文章前呼后应,首尾圆合,一个“不禁”将梅雨潭奇异、浓厚、宽广的绿升华到一个崭新的高度,给人以奇峰突起、韵律高扬之感,不得不令人回味。

五、长短交错,整散结合:句式美。

语言具有灵活性,一个意思可以用多种句式来表达。在一篇具体的作品里,作者就要根据上下文,考虑语言环境,甚至题旨情趣,灵活使用长句或短句、整句或散句、常式句或变式句、肯定句或否定句、反问句或设问句等等,以美化句式,达到最佳的修辞效果。散文《绿》的句式美本文仅从以下两方面的分析中可以看出:。

一是长短交错。“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这是个长句,周密细致,蕴涵的信息量大,具体形象地描绘出了瀑布的美景,给人留下了不可忘怀的印象。“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是短句,读起来流畅和谐,抒情格调柔美平和,语意不断增强,活现了梅雨瀑布的神态。

二是整散结合。散文大多是散句,这是其特征,这里不多说。但在适当的地方使用整句,能增添文章的色彩,给人以整齐匀称之美感。如:“她松松地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地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这是一组排比句,作者用“她+叠音形容词+的+动词(形容词)+着,像……”这一句式,非常整齐,使读者从感情深处领略到了梅雨潭的绿之审美感受。[8]再如:“我若能裁你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作者使用宽式对偶句,进一步渲染了梅雨潭的绿之神奇、美妙。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五

朋友送来一匣信笺,笺上刻着两位古装的人,相对拱揖,一旁题了如面谈三个大字。是明代钟惺的尺牍选第一次题这三个字,这三个字恰说出了写信的用处。信原是写给你或你们几个人看的;原是我对你或你们几个人的私人谈话,不过是笔谈罢了。对谈的人虽然亲疏不等,可是谈话总不能像是演说的样子,教听话的受不了。写信也不能像作论的样子,教看信的受不了,总得让看信的觉着信里的话是给自己说的才成。这在乎各等各样的口气。口气合式,才能够如面谈。但是写信究竟不是面谈;不但不像面谈时可以运用声调表情姿态等等,并且老是自己的独白,没有穿插和掩映的方便,也比面谈难。写信要如面谈,比面谈需要更多的心思和技巧,并不是一下笔就能做到的。

可是在一种语言里,这种心思和技巧,经过多少代多少人的运用,渐渐的程式化。只要熟习了那些个程式,应用起来,如面谈倒也不见得怎样难。我们的文言信,就是久经程式化了的,写信的人利用那些程式,可以很省力的写成合式的,多多少少如面谈的信。若教他们写白话,倒不容易写成这样像信的信。《两般秋雨随笔》记着一个人给一个妇人写家信,那妇人要照她说的写,那人周章了半天,终归搁笔。他没法将她说的那些话写成一封像信的信。文言信是有样子的,白话信压根儿没有样子;那人也许觉得白话压根儿就不能用来写信。同样心理,测字先生代那些不识字的写信,也并不用白话;他们宁可用那些不通的文言,如来信无别之类。我们现在自然相信白话可以用来写信,而且有时也实行写白话信。但是常写白话文的人,似乎除了胡适之先生外,写给朋友的信,还是用文言的时候多,这只要翻翻现代书简一类书就会相信的。原因只是一个懒字。文言信有现成的程式,白话信得句句斟酌,好像作文一般,太费劲,谁老有那么大工夫?文言至今还能苟偷懒,慢慢找出些白话应用文的程式,文言就真死了。

林语堂先生在《论语录体之用》(《论语》二十六期)里说过:

一人修书,不曰示悉,而曰你的芳函接到了,不曰至感歉甚,而曰很感谢你非常惭愧,便是噜哩噜苏,文章不经济。

示悉,至感,歉甚,都是文言信的程式,用来确是很经济,很省力的。但是林先生所举的三句噜哩噜苏的白话,恐怕只是那三句文言的直译,未必是实在的例子。我们可以说来信收到了,感谢,对不起,对不起得很,用不着绕弯儿从文言直译。--若真有这样绕弯儿的,那一定是新式的测字先生!这几句白话似乎也是很现成,很经济的。字数比那几句相当的文言多些,但是一种文体有一种经济的标准,白话的字句组织与文言不同,它们其实是两种语言,繁简当以各自的组织为依据,不当相提并论。白话文固然不必全合乎口语,白话信却总该是越能合乎口语,才越能如面谈。这几个句子正是我们口头常用的,至少是可以上口的,用来写白话信,我想是合式的。

麻烦点儿的是敬启者,专此,敬请大安,这一套头尾。这是一封信的架子;有了它才像一封信,没有它就不像一封信。敬启者如同我们向一个人谈话,开口时用的我对你说那句子,专此敬请大安相当于谈话结束时用的没有什么啦,再见那句子。但是面谈不一定用这一套儿,往往只要一转脸向着那人,就代替了那第一句话,一点头就代替了那第二句话。这是写信究竟不如面谈的地方。现在写白话信,常是开门见山,没有相当于敬启者的套头。但是结尾却还是装上的多,可也只用此祝健康!祝你进步!祝好!一类,像专此敬请大安那样分截的形式是不见了。敬启者的渊源是很悠久的,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开头一句是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少卿足下,再拜言就是后世的`敬启者。少卿足下在再拜言之下,和现行的格式将称呼在敬启者前面不一样。既用称呼开头,敬启者原不妨省去;现在还因循的写着,只是遗形物罢了。写白话信的人不理会这个,也是自然而然的。专此敬请大安下面还有称呼作全信的真结尾,也可算是遗形物,也不妨省去。但那套头差不多全剩了形式,这套尾多少还有一些意义,白话信里保存着它,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文言信里,这一套儿有许多变化,表示写信人和受信人的身份。如给父母去信,就须用敬禀者,谨此,敬请福安,给前辈去信,就须用敬肃者,敬请道安,给后辈去信,就须用启者,专泐,顺问近佳之类,用错了是会让人耻笑的--尊长甚至于还会生气。白话信的结尾,虽然还没讲究到这些,但也有许多变化;那些变化却只是修辞的变化,并不表明身份。因为是修辞的变化,所以不妨掉掉笔头,来点新鲜花样,引起看信人的趣味,不过总也得和看信人自身有些关切才成。如敬祝抗战胜利,虽然人同此心,但是如面谈的私人的信里,究竟嫌肤廓些。又如谨致民族解放的敬礼,除非写信人和受信人的双方或一方是革命同志,就不免不亲切的毛病。这都有些像演说或作论的调子。修辞的变化,文言的结尾里也有。如此颂文祺,敬请春安,敬颂日祉,恭请痊安,等等,一时数不尽,这里所举的除此颂文祺是通用的简式外,别的都是应时应景的式子,不能乱用。写白话信的人既然不愿扔掉结尾,似乎就该试试多造些表示身份以及应时应景的式子。只要下笔时略略用些心,这是并不难的。

最麻烦的要数称呼了。称呼对于口气的关系最是直截的,一下笔就见出,拐不了弯儿。谈话时用称呼的时候少些,闹了错儿,还可以马虎一些。写信不能像谈话那样面对面的,用称呼就得多些;闹了错儿,白纸上见黑字,简直没个躲闪的地方。文言信里称呼的等级很繁多,再加上称呼底下带着的敬语,真是数不尽。开头的称呼,就是受信人的称呼,有时还需要重叠,如父母亲大人,仁兄大人,先生大人等。现在仁兄大人等是少用了,却换了学长我兄之类;至于父母亲加上大人,依然是很普遍的。开头的称呼底下带着的敬语,有的似乎原是些位置词,如膝下,足下;这表示自己的信不敢直率的就递给受信人,只放在他或他们的膝下,足下,让他或他们得闲再看。有的原指伺候的人,如阁下,执事;这表示只敢将信递给阁下的公差,或执事的人,让他们觑空儿转呈受信人看。可是用久了,用熟了,谁也不去注意那些意义,只当作敬语用罢了。但是这些敬语表示不同的身份,用的人是明白的。这些敬语还有一个紧要的用处。在信文里称呼受信人有时只用足下,阁下,执事就成;这些缩短了,替代了开头的那些繁琐的词儿。--信文里并有专用的简短的称呼,像台端便是的。另有些敬语,却真的只是敬语,如大鉴,台鉴,钧鉴,勋鉴,道鉴等,有道也是的。还有些只算附加语,不能算敬语,像如面,如晤,如握,以及览,阅,见字,知悉等,大概用于亲近的人或晚辈。

结尾的称呼,就是写信人的自称,跟带着的敬语,现在还通用的,却没有这样繁杂。弟用得最多,小弟,愚弟只偶然看见。光头的名字,用的也最多,晚,后学,职也只偶然看见。其余还有儿,侄等:世侄也用得着,愚侄却少--这年头自称愚的究竟少了。敬语是旧的顿首和新的鞠躬最常见;谨启太质朴,再拜太古老,免冠虽然新,却又不今不古的,这些都少用。对尊长通用谨上,谨肃,谨禀--叩禀,跪禀有些稀罕了似的;对晚辈通用泐,字等,或光用名字。

白话里用主词句子多些,用来写信,需要称呼的地方自然也多些。但是白话信的称呼似乎最难。文言信用的那些,大部分已经成了遗形物,用起来即使不至于觉得封建气,即使不至于觉得满是虚情假意,但是不亲切是真的。要亲切,自然得向面谈里去找。可是我们口头上的称呼,还在演变之中,凝成定型的绝无仅有,难的便是这个。我们现在口头上通用于一般人的称呼,似乎只有先生。而这个先生又不像密斯忒、麦歇那样真可以通用于一般人。譬如英国大学里教师点名,总称密斯忒某某,中国若照样在点名时称某某先生,大家就觉得客气得过火点儿。先生之外,白话信里最常用的还有兄,口头上却也不大听见。这是从文言信里借来称呼比先生亲近些的人的。按说十分亲近的人,直写他的名号,原也未尝不可,难的是那些疏不到先生,又亲不到直呼名号的。所以兄是不可少的词儿--将来久假不归,也未可知。

更难的是称呼女人,刘半农先生曾主张将密斯改称姑娘,却只成为一时的谈柄;我们口头上似乎就没有一个真通用的称呼女人的词儿。固然,我们常说某小姐,某太太,但写起信来,麻烦就来了。开头可以很自然的写下某小姐,某太太,信文里再称呼却就绕手;还带姓儿,似乎不像信,不带姓儿,又像丫头老妈子们说话。只有我们口头上偶而一用的女士,倒可以不带姓儿,但是又有人嫌疑它生刺刺的。我想还是女士大方些,大家多用用就熟了。要不,不分男女都用先生也成,口头上已经有这么称呼的--不过显得太单调罢了。至于写白话信的人称呼自己,用弟的似乎也不少,不然就是用名字。弟自然是从文言信里借来的,虽然口头上自称兄弟的也有。光用名字,有时候嫌不大客气,这弟字也是不可少的,但女人给普通男子写信,怕只能光用名字,称弟既不男不女的,称妹显然又太亲近了,--正如开头称兄一样。男人写给普通女子的信,不用说,也只能光用名字。白话信的称呼却都不带敬语,只自称下有时装上鞠躬,谨启,谨上,也都是借来的,可还是懒得装上的多。这不带敬语,却是欧化。那些敬语现在看来原够腻味的,一笔勾销,倒也利落,干净。

五四运动后,有一段儿还很流行称呼的欧化。写白话信的人开头用亲爱的某某先生或亲爱的某某,结尾用你的朋友某某或你的真挚的朋友某某,是常见的,近年来似乎不大有了,即使在青年人的信里。这一套大约是从英文信里抄袭来的。可是在英文里,口头的亲爱的和信上的亲爱的,亲爱的程度迥不一样。口头的得真亲爱的才用得上,人家并不轻易使唤这个词儿;信上的不论你是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得来那么一个亲爱的--用惯了,用滥了,完全成了个形式的敬语,像我们文言信里的仁兄似的。我们用仁兄,不管他仁不仁;他们用亲爱的,也不管他亲爱的不亲爱的。可是写成我们的文字,亲爱的就是不折不扣的亲爱的--在我们的语言里,亲爱真是亲爱,一向是不折不扣的--,因此看上去老有些碍眼,老觉着过火点儿;甚至还肉麻呢。再说你的朋友和你的真挚的朋友。有人曾说我的朋友是标榜,那是用在公开的论文里的。我们虽然只谈不公开的信,虽然普通用朋友这词儿,并不能表示客气,也不能表示亲密,可是加上你的,大书特书,怕也免不了标榜气。至于真挚的,也是从英文里搬来的。毛病正和亲爱的一样。--当然,要是给真亲爱的人写信,怎么写也成,上面用我的心肝,下面用你的宠爱的叭儿狗,都无不可,不过本文是就一般程式而论,只能以大方为主罢了。

白话信还有领格难。文言信里差不多是看不见领格的,领格表现在特种敬语里。如令尊,嫂夫人,潭府,惠书,手教,示,大著,鼎力,尊裁,家严,内人,舍下,拙著,绵薄,鄙见等等,比起别种程式,更其是数不尽。有些口头上有,大部分却是写信写出来的。这些足以避免称呼的重复,并增加客气。文言信除了写给子侄,是不能用尔,汝,吾,我等词的,若没有这些敬语,遇到领格,势非一再称呼不可;虽然信文里的称呼简短,可是究竟嫌累赘些。这些敬语口头上还用着的,白话信里自然还可以用,如令尊,大著,家严,内人,舍下,拙著等,但是这种非常之少。白话信里的领格,事实上还靠重复称呼,要不就直用你我字样。称呼的重复免不了累赘,你我相称,对于生疏些的人,也不合式。这里我想起了您字。国语的您可用于尊长,是个很方便的敬词--本来是复数,现在却只用作单数。放在信里,作主词也好,作领格也好,既可以减少那累赘的毛病,也不至于显得太托熟似的。

写信的种种程式,作用只在将种种不同的口气标准化,只在将面谈时的一些声调表情姿态等等标准化。熟悉了这些程式,无需句斟字酌,在口气上就有了一半的把握,就不难很省力的写成合式的,多多少少如面谈的信。写信究竟不是面谈,所以得这样办;那些程式有的并不出于面谈,而是写信写出来的,也就是为此。各色各样的程式,不是耍笔头,不是掉枪花,都是实际需要逼出来的。文言信里还不免残存着一些不切用的遗物,白话信却只嫌程式不够用,所以我们不能偷懒,得斟酌情势,多试一些,多造一些。一番番自觉的努力,相信可以使白话信的程式化完成得更快些。

但是程式在口气的传达上至多只能帮一半忙,那一半还得看怎么写信文儿。这所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这里可以借一个例子来表示同一事件可以有怎样不同的口气。胡适之先生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裁缝,花了许多钱送他儿子去念书。一天,他儿子来了一封信。他自己不认识字,他的邻居一个杀猪的倒识字,不过识的字很少。他把信拿去叫杀猪的看。杀猪的说信里是这样的话,爸爸!赶快给我拿钱来!我没有钱了,快给我钱!裁缝说,信里是这样的说吗!好!

我让他从中学到大学念了这些年书,念得一点礼貌都没有了!说着就难过起来。正在这时候,来了一个牧师,就问他为什么难过。他把原因一说,牧师说,拿信来,我看看。就接过信来,戴上眼镜,读道,父亲老大人,我现在穷得不得了了,请你寄给我一点钱罢!寄给我半镑钱就够了,谢谢你。裁缝高兴了,就寄两镑钱给他儿子。(《中国禅学的发展史》讲演词,王石子记,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十六日《北平晨报》)。

有人说,日记和书信里,最能见出人的性情来,因为日记只给自己看,信只给一个或几个朋友看,写来都不做作。不做作可不是信笔所之。日记真不准备给人看,也许还可以信笔所之一下;信究竟是给人看的,虽然不能像演说和作论,可也不能只顾自己痛快,真的信笔写下去。如面谈不是胡帝胡天的,总得有一点礼貌,也就是一份客气。客气要大方,恰到好处,才是味儿,如面谈是需要火候的。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六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儿;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跟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嘹亮地响着。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两三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儿却绿得发亮,小草儿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平和的夜。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地里还有工作的农民,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儿事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他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着,笑着,走着。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七

朋友送来一匣信笺,笺上刻着两位古装的人,相对拱揖,一旁题了如面谈三个大字。是明代钟惺的尺牍选第一次题这三个字,这三个字恰說出了写信的用处。信原是写给你或你们几个人看的;原是我对你或你们几个人的私人谈话,不过是笔谈罢了。对谈的人虽然亲疏不等,可是谈话总不能像是演說的样子,教听话的受不了。写信也不能像作论的样子,教看信的受不了,总得让看信的觉着信里的话是给自己說的才成。这在乎各等各样的口气。口气合式,才能够如面谈。但是写信究竟不是面谈;不但不像面谈时可以运用声调表情姿态等等,并且老是自己的独白,没有穿插和掩映的方便,也比面谈难。写信要如面谈,比面谈需要更多的心思和技巧,并不是一下笔就能做到的。

可是在一种语言里,这种心思和技巧,经过多少代多少人的运用,渐渐的程式化。只要熟习了那些个程式,应用起来,如面谈倒也不见得怎样难。我们的文言信,就是久经程式化了的,写信的人利用那些程式,可以很省力的写成合式的,多多少少如面谈的信。若教他们写白话,倒不容易写成这样像信的信。两般秋雨随笔记着一个人给一个妇人写家信,那妇人要照她說的写,那人周章了半天,终归搁笔。他没法将她說的那些话写成一封像信的信。文言信是有样子的,白话信压根儿没有样子;那人也许觉得白话压根儿就不能用来写信。同样心理,测字先生代那些不识字的写信,也并不用白话;他们宁可用那些不通的文言,如来信无别之类。我们现在自然相信白话可以用来写信,而且有时也实行写白话信。但是常写白话文的人,似乎除了胡适之先生外,写给朋友的信,还是用文言的时候多,这只要翻翻现代书简一类书就会相信的。原因只是一个懒字。文言信有现成的程式,白话信得句句斟酌,好像作文一般,太费劲,谁老有那么大工夫?文言至今还能苟偷懒,慢慢找出些白话应用文的程式,文言就真死了。

林语堂先生在论语录体之用(论语二十六期)里說过:一人修书,不曰示悉,而曰你的芳函接到了,不曰至感歉甚,而曰很感谢你非常惭愧,便是噜哩噜苏,文章不经济。示悉,至感,歉甚,都是文言信的程式,用来确是很经济,很省力的。但是林先生所举的三句噜哩噜苏的白话,恐怕只是那三句文言的直译,未必是实在的例子。我们可以說来信收到了,感谢,对不起,对不起得很,用不着绕弯儿从文言直译。——若真有这样绕弯儿的,那一定是新式的测字先生!这几句白话似乎也是很现成,很经济的。字数比那几句相当的文言多些,但是一种文体有一种经济的标准,白话的字句组织与文言不同,它们其实是两种语言,繁简当以各自的组织为依据,不当相提并论。白话文固然不必全合乎口语,白话信却总该是越能合乎口语,才越能如面谈。这几个句子正是我们口头常用的,至少是可以上口的,用来写白话信,我想是合式的。麻烦点儿的是敬启者,专此,敬请大安,这一套头尾。这是一封信的架子;有了它才像一封信,没有它就不像一封信。敬启者如同我们向一个人谈话,开口时用的我对你說那句子,专此敬请大安相当于谈话结束时用的没有什么啦,再见那句子。但是面谈不一定用这一套儿,往往只要一转脸向着那人,就代替了那第一句话,一点头就代替了那第二句话。这是写信究竟不如面谈的地方。现在写白话信,常是开门见山,没有相当于敬启者的套头。但是结尾却还是装上的多,可也只用此祝健康!祝你进步!祝好!一类,像专此敬请大安那样分截的形式是不见了。敬启者的渊源是很悠久的,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开头一句是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少卿足下,再拜言就是后世的敬启者。少卿足下在再拜言之下,和现行的格式将称呼在敬启者前面不一样。既用称呼开头,敬启者原不妨省去;现在还因循的写着,只是遗形物罢了。写白话信的人不理会这个,也是自然而然的。专此敬请大安下面还有称呼作全信的真结尾,也可算是遗形物,也不妨省去。但那套头差不多全剩了形式,这套尾多少还有一些意义,白话信里保存着它,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文言信里,这一套儿有许多变化,表示写信人和受信人的身份。如给父母去信,就须用敬禀者,谨此,敬请福安,给前辈去信,就须用敬肃者,敬请道安,给后辈去信,就须用启者,专泐,顺问近佳之类,用错了是会让人耻笑的——尊长甚至于还会生气。白话信的结尾,虽然还没讲究到这些,但也有许多变化;那些变化却只是修辞的变化,并不表明身份。因为是修辞的变化,所以不妨掉掉笔头,来点新鲜花样,引起看信人的趣味,不过总也得和看信人自身有些关切才成。如敬祝抗战胜利,虽然人同此心,但是如面谈的私人的信里,究竟嫌肤廓些。又如谨致民族解放的敬礼,除非写信人和受信人的双方或一方是革命同志,就不免不亲切的毛病。

說话 谁能不說话,除了哑子?有人这个时候說,那个时候不說。有人这个地方說,那个地方不說。有人跟这些人說,不跟那些人說。有人多說,有人少說。有人爱說,有人不爱說。哑子虽然不說,却也有那伊伊呀呀的声音,指指点点的手势。說话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天天說话,不见得就会說话;许多人說了一辈子话,没有說好过几句话。所谓辩士的舌锋、三寸不烂之舌等赞词,正是物稀为贵的证据;文人们讲究吐属,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并不想做辩士,說客,文人,但是人生不外言动,除了动就只有言,所谓人情世故,一半儿是在說话里。

古文尚书里說,唯口,出好兴戎,一句话的影响有时是你料不到的,历史和小說上有的是例子。說话即使不比作文难,也决不比作文容易。有些人会說话不会作文,但也有些人会作文不会說话。說话像行云流水,不能够一个字一个字推敲,因而不免有疏漏散漫的地方,不如作文的谨严。但那些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却决非一般文章所及。——文章有能到这样境界的,简直当以說话论,不再是文章了。但是这是怎样一个不易到的境界!我们的文章,哲学里虽有用笔如舌一个标准,古今有几个人真能用笔如舌呢?不过文章不甚自然,还可成为功力一派,說话是不行的;說话若也有功力派,你想,那怕真够瞧的!說话到底有多少种,我說不上。约略分别:向大家演說,讲解,乃至說书等是一种,会议是一种,公私谈判是一种,法庭受审是一种,向新闻记者谈话是一种;——这些可称为正式的。朋友们的闲谈也是一种,可称为非正式的。正式的并不一定全要拉长了面孔,但是拉长了的时候多。这种话都是成片断的,有时竟是先期预备好的。只有闲谈,可以上下古今,来一个杂拌儿;說是杂拌儿,自然零零碎碎,成片段的是例外。闲谈說不上预备,满是将话搭话,随机应变。說预备好了再去闲谈,那岂不是个大笑话?这种种說话,大约都有一些公式,就是闲谈也有——天气常是闲谈的发端,就是一例。但是公式是死的,不够用的,神而明之还在乎人。会說的教你眉飞色舞,不会說的教你昏头搭脑,即使是同一个意思,甚至同一句话。

中国人很早就讲究說话。左传,国策,世說是我们的三部說话的经典。一是外交辞令,一是纵横家言,一是清谈。你看他们的话多么婉转如意,句句字字打进人心坎里。还有一部红楼梦,里面的对话也极轻松,漂亮。此外汉代贾君房号为语妙天下,可惜留给我们的只有这一句赞词;明代柳敬亭的說书极有大名,可惜我们也无从领略。近年来的新文学,将白话文欧化,从外国文中借用了许多活泼的,精细的表现,同时暗示我们将旧来有些表现重新咬嚼一番。这却给我们的语言一种新风味,新力量。加以这些年說话的艰难,使一般报纸都变乖巧了,他们知道用侧面的,反面的,夹缝里的表现了。这对于读者是一种不容避免的好训练;他们渐渐敏感起来了,只有敏感的人,才能体会那微妙的咬嚼的味儿。这时期說话的艺术确有了相当的进步。论說话艺术的文字,从前著名的似乎只有韩非的說难,那是一篇剖析入微的文字。现在我们却已有了不少的精警之作,鲁迅先生的立论就是的。这可以证明我所說的相当的进步了。

中国人对于說话的态度,最高的是忘言,但如禅宗教人将嘴挂在墙上,也还是免不了說话。其次是慎言,寡言,讷于言。这三样又有分别:慎言是小心說话,小心說话自然就少說话,少說话少出错儿。寡言是說话少,是一种深沉或贞静的性格或品德。讷于言是說不出话,是一种浑厚诚实的性格或品德。这两种多半是生成的。第三是修辞或辞令。至诚的君子,人格的力量照彻一切的阴暗,用不着多說话,說话也无须乎修饰。只知讲究修饰,嘴边天花乱坠,腹中矛戟森然,那是所谓小人;他太会修饰了,倒教人不信了。他的戏法总有让人揭穿的一日。我们是介在两者之间的平凡的人,没有那伟大的魄力,可也不至于忘掉自己。只是不能无视世故人情,我们看时候,看地方,看人,在礼貌与趣味两个条件之下,修饰我们的說话。这儿没有力,只有机智;真正的力不是修饰所可得的。我们所能希望的只是:說得少,說得好。

朱自清写景的短篇散文篇十八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背影》。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甚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1925年10月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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